聽學古
五月初七日食眠起了,虼蚤嬸就轉大田村。臨行時,伊阿姈包了兩大包魚脯蝦脯,呾:「只包是銀魚脯—赤尾銀魚,大大條,比烏尾銀魚甜,肉也厚;只包是大蝦米,兩苕就一兩重,挈去配糜、煮糜囉好。」
梅香呾:「留你家已食比。」
伊娘呾:「只內驚無啊?你阿弟日日出海,食唔了就曝灱囥起來。」
梅香伊阿姈兩畔手牽著兩個外孫,行在伊新婦佮阿春蘭撮人後畔,寬呾寬行,寬行寬呾,行了好遠……
「沙蟒i沙蟒!」細妹一下嚷起來,狗仔放開外嫲個手,佮海底個飛魚平樣,一瞬目,遡一叫,同照頭已拚到向頭。撮人企等無一下,狗仔摜著一個養著七八尾沙蟒仔個白玻璃甔就拚轉來。
虼蚤嬸呾:「恁禾轉去囉,阮母仔家已行。」
「吓,你禾寬寬行!」
「勿喧久就轉來一下!」七嘴八舌吩咐伊。
虼蚤嬸頭揲手頭應:「好!好!好!」又叫伊兩個仔佮外嫲、阿妗、阿姨撮人辭行。
狗仔呾:「外嫲,你勿行向遠,轉去內;阿妗阿姨,阮轉去。」
細妹呾:「外嫲,你佮阿舅、阿妗去阮內塊踢跎囉,我叫大兄创鵝乞你食!」
「好好好好!」天壽姆歡喜到目汁流,呵惱細妹:「真勢!真勢!」
虼蚤嬸母仔正跿出溪東村大門外,就聽見有人在唱歌:
暝來落兩日來晴, 魚仔會灱草會青, 一陣大風船過港, 雞啼湉風好挨蝦。
細妹問:「阿姈啊,人唱什也歌?」「叫《掠魚歌》。」伊呾了頭行頭想:阿楊梅,論起來,人樣人品囉好,只是身材喧呿薄,唔耐拷抝。老鬼今年欲五十歲了,田園內粗重個工課囉是伊去拚拍,無加個人來相輔伊,只副老骨頭再磨加十頭八年、五六年,就著動散了……還有,人呾:有父有母有交梢,有兄有弟有路頭,有姐有妹有塊去.•••..楊梅一個兄弟姐妹囉無,𡥘伊了,下回伊阿父一死,連個親情上落囉無……
正想著,無一下,母仔三人來到大溪墘,又是啱啱”搭著渡”。虼蚤嬸一前一後牽伊兩個仔上船去,坐在鎮中。
許日,大溪水瀢、流猛、湧大,撐渡難教一一離磡骹,船就順流瀉落下畔。老練個撐渡人心中有數:在船向下流去時,控制著船斜向溪心橫過,一過溪心,水愈來愈淺,流愈來愈慢,撐渡人就駛船慢慢逆流上行,駛向對岸,渡船在兩岸水中個航跡成為一個鉸刀形”>“。撐渡人高超巧妙個航技,真正是”胸中有竹”、“波濤不驚”,令人佩服。 當然,遇到漲潮期,水面闊了,橫渡時間久了,搭渡人愈畏了。
船開後無若久,阿狗就呾欲放尿。
虼蚤嬸呾:「欲放就去企在船尾潠落溪哩。」
阿狗企著唔去。
伊娘呾:「孥仔人,畏做呢,去!忍屎孬忍尿,忍尿著破像,猛去!」
船上七八個大夫人,坐久了無事做,有人就學起古來:「話說春秋五霸之一—鄭國個開國之君鄭桓公死後,伊個兒十繼位,叫做鄭武公。鄭武不過,許個孥仔偏偏? 朱逼頭牌個獎傳倫橋貸谷攝煲、天!森鷹頭𨉖出來,卻先將一雙骹伸出來一唔是順生,而是倒產,伊娘條命絀需仔就無去。因為照生,姜氏十分惱恨伊只個仔,佮伊做個名”寤生”(就是逆生個意思),惱死伊。一年後,姜氏又生了一個逗仔,名叫叔段,因為是順產,姜氏平安無事,十分愛惜叔段。伊家已暗靜計劃,欲立叔段為伊翁一鄭武公個接班人。
後來,鄭武公病重,姜氏以為好機會到來,要武公確定叔段為王位繼承人。武公當時頭腦還清楚,呾:「做呢好?寤生是長子,已經立為太子,是王位個合法繼承人,唔好更換個!」姜氏個違法要求失敗了。
無若久,武公病死,寤生合法登基,叫做鄭莊公。姜氏憑著伊是“國母”,便叫莊公把”制”許個地方封給伊阿弟叔段。莊公呾:「許個地方是邊防要地,太危險,孬乞阿弟去,別個地方都可以°」姜氏就呾:「吓就封”京城”許塊乞你阿弟!“莊公遵從母命,答應了。叔段做了京城個主人,人叫伊做”京城大叔”。」
姜氏佮叔段開始了新個計劃一在京城橫徵暴斂,搜刮民膏民髓,迅速積聚財力,加緊強派壯丁修建城防佮訓練新兵,擴充軍力,準備一舉拍敗鄭莊公,取而代之。
到了鄭莊公二十二年,姜氏佮叔段母子認為好機會到來,母子秘密約好裡應外合—姜氏拍開鄭國城門,叔段揮師直入,發動武裝政變,把莊公趭走,家已上台當鄭國個國王。
佮語呾:欲人唔知,除非勿做。又呾:人行有骹跡,鳥飛有落毛。姜氏佮叔段母仔個行動,早就乞鄭莊公派出個”特務”了解得清清楚楚。當日莊公果斷下令:「是時候了,可以落手了!」莊公個千軍萬馬,一下把叔段拍得落花流水,叔段跑去外國尋求政治避難了。
聽官,只個古有一個問題,千百年來爭論不休:有人罵鄭莊公無兄弟情義;有人罵京城大叔不守本份;有人罵許個做娘個姜氏唔是人一兩個仔攏總是伊生個,伊如果勿偏心,勿貪心,莊公佮叔段兄弟做呢會相创相關起來?眾人有何高見?」
古學了了,渡船也到磡骹了,眾人唔記得在船上坐了若久,上了磡各人行各人個路去。